惊岚

【佐鸣】一酷到底

   

#全员街头男孩

#1w+

   

对鸣人来说,重要的事情只有三件,一是照顾好家庭成员,二是避开街上的坏蛋,三是处理好和宇智波兄弟的关系。这三件事很难说谁更重要,实现起来也是一样困难,但在他们这个街区里,三者基本上是相辅相成,连锁反应。因此一旦事情超出鸣人的掌控,他总是需要拼命挽回才不致于让一切都完蛋。

   

就像今早,木叶丸带着一身重伤回到家里,鸣人立刻就采取了行动。因为一些原因,他不能像往常那样找宇智波求助,但眼下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,于是此刻他站在丁次家的车库外,在白色的卷帘门上叩了三下。

   

门片滑动的声音掩盖了牙的哈欠声。丁次从卷帘门下露出脑袋,另一只手扶在显然是刚刚才提起来的裤子上。“鸣人?”

   

鸣人俯身从门帘下钻过去,丁次跟在他后面,“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

“木叶丸被人打了。”鸣人抬脚越过牙的身体,在沙发上坐下。赤丸从侧面跳上坐垫,把脑袋搭在他的浅蓝色牛仔裤上,摇着尾巴。鸣人摸了摸它。车库里闻起来糟透了,阳光穿过小窗,烘烤着空中的灰尘。丁次和鹿丸的老爸喜欢在周六早上搭伙去隔壁镇子看球赛,这会儿没人管他们。他把木叶丸勉强提供的一点线索交代了一遍,沙发上的几个人慢慢坐直身体,但看起来都很茫然。鸣人叹了口气。这里坐着的是他最好的几个哥们,不是很酷,不怎么上进,但依然是他的好哥们。他们从小就认识,有时候会打架,但遇到困难总是互帮互助——除了那个肤色惨白,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家伙。鸣人总是忘记他的名字。

   

“佐井,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?”

   

——对了,佐井。

   

“没有。”

   

“但你是住在那个路口附近的吧,”鹿丸继续说,“回去的时候打听一下。”

   

佐井用手掌摩挲着袒露的肚皮,眼睛盯着鸣人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鸣人的眼皮跳了起来。他一直没能和佐井进行正常的对话,但这家伙似乎和另外几个人处得不错——呆在丁次家的车库里,抽着鹿丸的烟,挠着赤丸的下巴,最关键的是,坐在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位置上——也许这才是他接受不了佐井的原因。

   

“好吧。但这种事一般不是归宇智波兄弟管吗,鸣人,你应该去找他们呀。“佐井微微一笑,“而且你才和佐助发生了关系。他一定会热心帮忙的。”

   

牙和丁次爆出一阵狂笑。鸣人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脑袋里轰鸣,脸颊迅速烧了起来。

   

这实在是猝不及防。这几天他只是忙着避开另一个当事人,没想到在这里遭到了迎头一击。但那件事是个意外,他也已经决定用一生去隐瞒,现在让这几个无赖知道了。他们绝不会放过他的。

   

“你们怎么知道的?”鸣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,在笑成一团的牙和丁次中间试图保持冷静,“他告诉你们的?”

   

“别那么紧张,鸣人,这是好事,我的意思是,”牙推着丁次不让他摊在自己身上,“看到你和佐助终于在一起了,我们都挺高兴的,真的!”

   

“去你妈的。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,否则——”

   

“好吧,好吧。你记得志乃那小子吗?他做了个望远镜,派对那天我们在房顶上看星星来着。”牙用手比划着,“结果那个支架有点问题——就这么说吧,那天晚上你和佐助干的事,我们用那个望远镜全看见了。哇,真的好激烈啊!”

   

就连鹿丸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。鸣人感到脖子后面冒出了冷汗。他赶在牙说出更多细节之前提起牙的兜帽罩住脑袋,然后把这个脑袋塞到丁次的胯里。“行,你们这群偷窥狂,望远镜在你们手里就是这么用的?”

   

“不然呢,用它捅屁股吗,我们可没那种兴趣......”佐井故意拉长声音,“不过可以理解。没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下面那个。”

   

“行了佐井,适可而止吧,”鹿丸抱起手臂,但嘴角始终有一缕笑意挥之不去,“那是鸣人自己的事,他会处理好的,对吧鸣人——鸣人?”

   

鸣人已经离开沙发向门口走去。赤丸跳下沙发,轻柔地叫了一声。

   

“鸣人,回来!木叶丸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?”

   

如果不去想象鹿丸抿住的嘴角,这个声音听上去还算冷静。但鸣人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。他听到有人从沙发上起身,过了一会儿,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。“得了,鸣人,我们当然会保守秘密的。但是木叶丸什么都告诉你了吗?”鹿丸低声说,“你知道我的意思,如果这次又是因为偷窃,那他挨什么打都是活该。”

   

鸣人低头盯着地上的一个易拉罐。这话很刺耳,但鹿丸对这种事一向不留情面。木叶丸的这个坏习惯不是一天两天了,鸣人揍过他,让他写过检讨,但怎样都阻止不了那孩子揣着口袋跑到街上去。他想起给木叶丸上药的时候,那羸弱身体上的伤口是那么触目惊心——他最好是偷了什么真金白银,否则一定是惹上了黑帮。

   

“我会回去问清楚的。”鸣人最后说,他转过身,顺势甩掉了鹿丸搭在他肩上的手,“还有,我跟佐助没有在一起,那是个意外。你们还不如去观察自来也每天晚上跑到纲手家里是在干什么——相信我,那才是你们该看的。”

   

在另一阵哄笑中鸣人把卷帘门又往上推了一些,然后低头走出去,沐浴在晨间的阳光里。

   

这没什么大不了的,上次牙向雏田表白,结果被宁次按在泥巴里揍的时候,鸣人笑得比谁都大声。所以这算是一种轮回,没有谁能一酷到底。但他也只是这时才意识到,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先想清楚才行,就像他没有保护好家人,也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。这能怪谁呢?一个已经17岁的男孩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,就算他有金色的头发和水蓝色的眼睛,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。

   

鸣人这样想着,感到脚下步伐越发沉重了。早上过来的时候,他为了避开宇智波家绕了远路。但如果他决定面对这些事,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。今天是周六,鼬应该在家,所以如果他和佐助吵起来(或者情难自禁又想做第二次),至少有个成年人能控制局面。

   

宇智波家的房子比他们几家都要大,但人口却是最少的。十年前的一天,宇智波夫妇去外地办事,结果路上出了车祸,再也没有回来。鸣人仍记得那是很好的一对父母,他们让他来家里吃饭,让他玩佐助的玩具,让他和佐助玩。每次鸣人走上这些漆成白色的台阶,幼时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浮现。这也是为什么宇智波兄弟对他来说如此与众不同。他看到门半掩着,但还是敲了敲门,然后就推开门走进去。

   

宇智波鼬正好从门厅经过,手里拿着滋啦作响的煎锅。鸣人看到锅里的那个煎蛋已经黑了一半。“鼬哥。”他说。

   

鼬点了点头,“找佐助?”他回到灶台,把糊了的鸡蛋倒进垃圾桶,又拿出一颗新的,“在后院。”

   

鸣人嗯了一声,有些心虚。鼬只比他们大两岁,但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了,鸣人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。但这毕竟事关佐助。鼬从九岁起就承担起父母的角色,为了照顾佐助放弃了很多东西。鸣人不知道如果鼬知道了自己和佐助的事,他还能不能保持冷静和沉稳。尽管鸣人才是被上的那个。

   

他经过客厅,沿着走廊向后院走去。至少他准备好了给佐助的说辞:派对太嗨了,他们也不该吃那些药丸,既然事情已经发生,最好还是面对错误,然后回到正轨——

   

——但当他打开门,看到院子里那个瘦削的身影时,鸣人就明白自己或许真的是喜欢上佐助了。

   

不然该怎么解释他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呢,佐助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,站在被晨光镀成金色的草丛中,改装那辆整条街最酷的车。白色背心和黑色破洞仔裤把他的身材勾勒得很完美,当他把改锥伸进发动机舱时,光裸的手臂上浮现出优美的肌肉线条。

   

鸣人轻轻呼出一口气。他记得佐助是怎么用那双手臂对待他的。重温回忆很容易,同时也令人绝望。那些话语,那些粗野的动作带来的甜蜜感觉,此刻再也无法逃避,跟着佐助的身影一同撞进脑海里——这真的是几粒该死的药丸就能催生的东西吗?

   

佐助一定是注意到他了。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,但仅此而已。鸣人的开场白已经丢了一大半,重新组织语言需要时间,有那么一会儿,院子里只有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。以往,鸣人会走过去,趴在佐助身边,看他用骨骼精致的手摆弄那些机械部件,然后把下一个需要的工具递给他。鸣人只是想回到这种关系而已。

   

但现在他只是生硬地说了一句:“早上好。”

   

佐助抬起头。他和鼬长得很像,一样饱满的额骨,纤挺的鼻梁,漆黑的眉眼。但鸣人知道他们所有的不同。鼬不会像佐助那样,用融入一丝戏弄的清冷嗓音对他说话,也不会像佐助那样勾起嘴角,用阴沉炽烈的目光看着他,就像现在。鸣人就在这样的目光中走下台阶,穿过草丛,隔着车头和佐助面对面。佐助拿着改锥的手慢慢抽出来,和空着的那只手一起撑在车沿上。

   

“我一直在找你,”佐助说,“这几天都是。”

   

“自来也让我帮忙清理仓库,”鸣人说,他迎上佐助的视线,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,“发现了很多手稿,他想整理一下,然后发给出版商。你懂的,碰碰运气。”

   

佐助点点头,但鸣人注意到他的眼睛眯起来了一点。“这种事情总是你来做。你是什么色情鉴赏专家吗?”

   

“不,但我是个经验丰富的异性恋。”

   

“理论还是实战?”

   

鸣人的目光滑了下去,落在佐助的锁骨上。对称的两条优美的弧线,被汗水润湿,亮晶晶的。他知道继续往下看还有更好的东西,但他叹了口气,视线回到佐助的眼睛上。“我帮自来也不是因为我和他住在一起,花他的钱。他把我养大,已经是我的家人了,我没法拒绝他。”

   

他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。过了一会儿,佐助开口说道:“你只是拒绝不了任何需要你的人。”

   

鸣人耸耸肩,表示默认,或者无所谓。于是佐助从另一端慢慢地绕过来,来到鸣人身边,停在一个还算礼貌的距离上。“早上好,鸣人。”他勾起嘴角说道。

   

鸣人夸张地翻了个白眼。他掉转身体靠在车门上,阳光晒着他的黑色T恤,身体很快就变得暖融融的。那么,既然佐助也有事找他,不妨就让佐助先来。“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?”他问。

   

“嗯。”佐助点点头,“有件事情需要向你澄清。”

   

鸣人哦了一声,希望自己看上去还算轻松,“我也一样。我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告诉你,不过如果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,那就简单多了——”

   

“我没有嗑药。”佐助说。

   

“——没什么大不了的,派对总是很危险,就算你没有嗑药——你没有嗑药?”

   

佐助耸耸肩。鸣人没有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,但不妨碍他的表情变得呆滞,原本清晰的记忆好像错乱了起来。

   

“但、但我看见你吃了!你吃了那片紫色的,灌了很多汽水——”

   

“那是佐井。”佐助说,看到鸣人露出更加慌乱的表情,终于有点不耐烦,“不,带你回家的是我,你这笨蛋。而且凯做的那种药只够嗨上十分钟,至于你后来的行为,我非常确定只是酒精的作用而已。”

   

鸣人瞪起眼睛。“不许叫我笨蛋。我说过很多遍了。”

   

那漆黑的眼珠眼看着就要翻上去,但佐助不知为何忍住了。“对不起。”他老老实实地说。

   

刚刚还撑在车沿上的手臂,这会儿已经搭在了后视镜上。佐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一点。鸣人已经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,除开金属,机油,还有暗藏的一丝清冽,他眯了眯眼。佐助总是用那块香皂洗澡的。

   

“这就是你要澄清的?”鸣人说,“你没有嗑药,真是好孩子。”

   

佐助偏了偏头,“只是确保我们认知一致。以及,如果那晚发生的事让你感觉很不好,其实完全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

他虽然这么说,嘴角却微妙地扬着,象征着某种自信和不知悔改。鸣人抱起胳膊,终于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对方:被白色布料勾勒出整齐沟壑的腹部,强健的肱二肌,完美的下颚线。佐助苍白的皮肤被阳光渲染得很柔和,肩颈相接的地方,几块淡粉色的痕迹。牙的评价倒是很中肯——那晚确实很激烈。

   

鸣人站直身体,在气氛变得更加绵稠之前,向后撤了一步。佐助比他高一点——不多,只有一点点。只要鸣人鼓足勇气,通常是可以忽略这个身高差的。

   

“不,我可能也纠缠了你,让你会错意了。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感觉很——还行,只要我们的关系还像以前那样,我没有任何问题。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
   

他的语速可能有点快,但鸣人只是专心于把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。显然佐助也完整地接收到了。他的眉头随着鸣人的表述渐渐锁紧,搭在后视镜上的胳膊放下去,手插进了裤袋里。

   

“鸣人,你知道那不可能。”待鸣人说完后,佐助慢慢地开口,“我不会用‘还行’形容你的屁股,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踹它的。”

   

这话听上去仍像在调情,但佐助的表情相当严肃。

   

“你只是喝了一点酒,不是吃了春药。就算那是个意外,不代表就是错的。”

   

说到这里,佐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。他甚至又向前一步,填补了鸣人撤开的距离。鸣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垂了下去,落在佐助颈窝处的吻痕上。不知为何它们这会儿看上去特别刺眼。

   

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:他越了界,而佐助不打算放过他。这就是鸣人觉得最麻烦的一点,鼬虽然捉摸不透,大抵还是可以默契地相处;佐助则完全不同,他们的关系总是要么太糟糕,要么太亲密。当佐助毅然退出他们那个街头俱乐部时,鸣人一度非常伤心,但当他好不容易把佐助拉回来,事情又一瞬间变得异常尴尬。他仍想不通佐助到底想要一种怎样的关系——但如果由着佐助的性子发展,只会更加不妙。

   

就像现在,佐助抬起手,向他的衣领伸过来。鸣人明白他想干什么——这也是他自己这几天最爱做的一件事——把手伸进领口,摸摸那个吻痕。

   

一旦开始抚摸,就很难停下来了。

   

鸣人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否足够坚决,但他的确向后退了相当一段距离,远到佐助再次皱起眉头。

   

“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,”鸣人撒了谎,“只是来看看你,告诉你我们还是好兄弟。另外,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,但你......很厉害,我学到了很多。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,它不会改变任何东西。我还有事找鼬哥,先走了。”

   

他转身向房子走去,错过了佐助那个恼怒的表情。

   

“我不是第一次,”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,佐助把什么丢进了工具箱,“以防你不知道,我就喜欢在派对上蹲点,把喝醉的笨蛋带回家!”

   

“好吧,那我要提点意见,”鸣人回头大声说,“只用舌头做润滑根本就不够!你对自己的尺寸没有概念吗,至少也要三根手指才可以进去!”

   

佐助向他追过来,鸣人连忙加快脚步,跳上台阶。鼬应该还在客厅里,只要在鼬面前,佐助多少都会收敛一些。

   

他进屋,关门,回到客厅。鼬已经不在那里了,餐桌上摆着两盘早饭,一盘里多了两片厚煎的番茄,另一盘上摆着鸣人专用的那个狐狸餐叉。鸣人眨了眨眼,停下脚步。他已经很久没来了,但鼬仍记得他的习惯:总是没吃早饭就跑来骚扰佐助,然后坐在佐助旁边,从他的盘子里抢吃的。

   

他只是看着那盘早饭,犹豫了一下,就让佐助从后面冲上来逮住了他。

   

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像有火焰在燃烧。佐助紧紧攥着他的手腕,推着他向后退,靠在碗柜上。鸣人嘶嘶地叫了一下。佐助的确是个混蛋,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变态的——他已经硬了。

   

“你说我很厉害,指的是这个吗?”佐助轻声说,视线落在鸣人咬住的下唇上,“只是稍微过分一点你就有感觉了。找我哥干什么?告诉他你被我一碰就硬,但你保证只跟我做朋友?”

   

“那你想怎么办——放开我,去你妈的——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,鼬哥会打死我们的。”

   

佐助眨了眨眼,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。鸣人这才挣脱出来,皱起眉揉揉手腕。佐助的胳膊垂下去,两手撑在鸣人两边的台面上,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。

   

“听起来好像鼬是唯一的阻碍。”他说。

   

“不,你这疯子,”鸣人愤怒地叫了一声,“我们还要在这个街区混的,而且你是个优等生,还记得吗?你——你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,出人头地,赚他妈的很多钱。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你的酷哥身份,跟我当一对基佬——我们不是真的基佬,对吧?我觉得我对小樱还是有点感觉的——靠,别捏我的屁股!”

   

佐助把手撑回台面,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柔和了。“还有别的吗?”他问。

   

“什么别的?”

   

佐助浅色的唇瓣微微张开,他的眼神变得迷幻、诱人。鸣人不想承认,但他——他真的好喜欢和佐助接吻的感觉。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,所有地方都在燃烧,熔化,只剩口腔里那个湿润的感觉在安慰他,不停地刺激他。

   

“鸣人,”那双让他神魂颠倒的唇瓣里吐出了他的名字,“你喜欢我吗?”

   

视线变得模糊。鸣人感到胸腔里一阵疼痛,有什么东西在一点、一点下坠。

   

“我——”

   

在佐助身后,楼梯上传来脚步声,鼬从楼上下来了。但佐助没有退后。鸣人用余光看到鼬那瘦高的,黑色的身影走下最后一级台阶,远远地靠墙站定,抱起手臂。

   

鸣人吞咽了一下。无论如何,那个时刻过去了。因为佐助最终还是撤回了撑在台面上的手,插回裤袋里,向后退到一个冷静的宇智波惯常保持的距离。他再开口时,语气里已经收走了所有感情。

   

“你是来找宇智波的。”他说,“说吧,我们能为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从很多年前起,他们这个街区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黑帮了。现在还在街上打架斗殴的,只有一些疯狂的青少年。这种变化主要和警察的严打有关,但效果并不特别令人满意。没有了黑帮那种高忠诚度和高纪律性,流血事件总是发生得更轻易,孩子们在街上掏枪,往往只是一时兴起而不是蓄意谋之。这说到底是个教育问题。太多不负责任的家长,放任自流的老师,看着孩子离家出走,结果第二天就横死街头。

   

宇智波夫妇出车祸时,肇事者的下场同样惨烈。四个15岁的男孩,驾驶员当场死亡,坐副驾的那个翻出敞篷掉在逆行道上,被卡车碾断一条腿。这些事情其实都是鸣人后来听自来也说的,但当时那个白发老头醉着酒,也许有夸大的成分。不管怎样,鼬就在这样的街区里带着佐助长大,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。在鸣人的印象里,佐助打架没输给过任何人,但他其实从上高中起就不再参与斗殴了——应该是鼬的要求。

   

佐助对鼬,基本上是绝对服从的。一方面是因为鼬确实令人敬佩;另一方面,他给佐助的每一次教训都是一步到位。鸣人至今想象不出鼬是怎么制服佐助的。他自己逃学的时候,通常是被自来也打得半死——还能怎么罚呢?但佐助就这样成长起来,成为他们这群人里最优秀的那个。事实上,他们兄弟俩现在都成为了维护街区秩序的中坚力量。

   

这也是鸣人求助于他们的原因。报仇是一回事,彻底两清是另一回事。木叶丸到底做了什么尚不明确,但他太小,拳头太软,没有资格为自己讨公道。鸣人可以帮他出头——这倒是鸣人擅长的——但他总要独自上街。至于摆事实,讲规则,这是宇智波擅长的。

   

鸣人坐在鼬身旁,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。

   

木叶丸的确偷了东西。那是鼬的朋友传过来的监控片段,昨晚九点半,加油站路口拐角,木叶丸戴着他那个棒球帽,从一伙光鲜亮丽的人身旁经过。那个手法很娴熟,但在监控画面里,每一个动作都一览无余。鸣人看着那个小坏蛋气得太阳穴直跳,拳头在膝盖上捏紧。

   

鼬把画面暂停在第一个出手的人身上,放大。

   

“佐助,过来看吧。”

   

鸣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。过了一会儿,佐助用毛巾擦着头发进屋来。他刚洗完澡,换了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,那个清朗的味道闻得鸣人闭了闭眼,努力不让自己的鼻子追上去。佐助慢悠悠地来到电脑跟前,看了一眼屏幕,“少爷党。”

   

“什么来头?”鸣人问。

   

“北边不是有个开发区吗,住进了一群有钱人。”佐助伸出两指,点了点画面上站位最靠后,两手插在裤袋里的人,“联系他们得找这个人。这是老大。”

   

以往佐助会搬个凳子坐在鸣人旁边,抓住任何机会捏他的屁股;但今天他只是在后面靠窗站着,鸣人没法捕捉他的情绪。

   

鼬翻开电话簿,打了个电话,然后撕下一张纸,记下一个电话号码。

   
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佐助问。

   

“带木叶丸去道歉。”鸣人说,“顺便也告诉他们这小子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。”

   

佐助没有回答,但鸣人从鼬的反应中也能感觉出来:不赞同。

   

“他们有可能让你做任何事。”鼬说。

   

“我带几个人去。”鸣人说。

   

“解决不了根本问题,”佐助在后面说,“先让他们在附近待命吧。”

   

鸣人点点头。他把那张纸折好,站起来塞进裤袋里。以他们的关系,他并不需要回报什么,但这次由于和佐助之间的事,他感到有些局促。

   

“走吧。”

   

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,佐助就站在他后面,轻轻推了他一下。鸣人这才醒悟过来,和鼬道了谢,向门口走去,佐助跟着他。

   

“佐助,”

   

这个声音将佐助钉在原地。他前脚才轻松跨出房门,后脚就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了。

   

“别忘了你自己的事,”鼬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,“趁这次机会,一起解决了吧。”

   

鸣人疑惑地回头,佐助挡住了门口,鼬的脸看不完全,但这个语气让他瞬间紧张起来。解决什么事?

   

佐助慢慢回过头去,鸣人不知道他们兄弟俩进行了怎样的眼神交流,但等佐助转回来时,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。他和佐助沉默地走过走廊,进到客厅里时,鸣人终于忍不住了,“解决什么事?”

   

“管那么多干什么,走吧。”佐助沉着脸,“顺便一提,如果我是你,就不会只在木叶丸犯错的时候管他。”

   

鸣人眨了眨眼。佐助打开大门,勉强挤出一个微笑。这让鸣人觉得很有意思,他不急着出去,而是靠在门框上,真诚地看着佐助。“谢谢,我记住了。你对那些少爷党很熟悉,你们是朋友吗?”

   

“不算是。”佐助的视线有些游移,“看我的表现吧。”

   

鸣人点点头,“你有什么事要解决?”

   

佐助抬脚踹在鸣人的屁股上,把他赶出门外。“拜拜。我下午还有约会。”

   

“和上次那个女孩?”

   

佐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危险。鸣人摸着屁股,嬉皮笑脸的。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回到正轨了吗?

   

“鸣人,参加派对小心点,别让我再逮到你。”佐助的语气里充满警告意味,“我会尽我所能给你留下印记的。”

   

“我相信你,”鸣人迈着顺拐走下台阶,“不过你记住了,润滑剂,三根手指,还有拉上窗帘!”

   

他没再回头,因此也看不到佐助脸上的表情,但是心里已经轻松了起来。和佐助重归于好,木叶丸的事也算是解决了一半,他可以哼个小曲了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“一份巧克力拼香蕉,打包。”

   

店员拿着砖块大的盒子,把冰淇淋舀进去,压实,盖盖装袋。鸣人道了谢,接过袋子。其实他完全可以强迫木叶丸做这件事,但这么做也许可以让那孩子明白,承认错误是件好事。

   

冰淇淋店旁设了一张桌子,几个女孩坐在那里交谈,鸣人转身时,其中一个女孩朝他明媚地笑了笑。鸣人也回以微笑。其实他长得很帅,但是牙总说如果他继续和佐助呆在一起,永远没有出路。鸣人不是特别在意这个,相反,他觉得看着佐助被女孩纠缠特别有意思。他自己的街区生活已经够惊心动魄了,不想再为哪个女孩伤心流泪,更重要的是他不想伤害任何人。

   

他走到路边,又回头看了看。那个女孩仍在看着他笑,但鸣人只是看着那张桌子,陷入回忆。佐助从来不和女孩一起上街,但那天出现了例外。有个鸣人见过最甜美的女孩和佐助在一起,他们就坐在冰淇淋店外,那张桌子旁。佐助从来不吃这种甜食,但那天他点了两份。鸣人只是意外经过——他那时才打完球,大汗淋漓——但他硬是回到拐角,等那两人走了才现身。

   

佐助没有和他提过这件事,他也没有问过。也许将来他们之间会有越来越多没法提起的事,那些原先津津乐道的话题,会随着他们分叉的成长足迹一个个关闭,上锁。鸣人早就明白这是必然,毕竟人生就像传送带一样旋转流逝,但是当这种预兆出现的时候,他还是会希望时光能过得慢一些。

   

红灯还有三十秒。鸣人闭上眼睛。天啊,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佐助的。好像从记忆诞生起他的手就揪着佐助的头发,而佐助的手也捏在他的屁股上——鸣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佐助对他的屁股如此执着,也许是某种类似母乳依恋的东西——十几年就这么拳打脚踢地过去了。如果硬要遵循一条故事线,那就是鸣人始终追赶着佐助,和他比学习,比肌肉,比饭量……但无论在哪个方面,最终他都没能超过对方。

   

但鸣人喜欢这个过程。佐助从小酷到大,总是比所有同龄人都强,他是鼬的骄傲,也是鸣人的骄傲。这就是为什么佐助搞了他这件事如此令人不安。被进入是很丢脸,但它不是鸣人拼命隐瞒的原因——好吧,不完全是——只是如果那个女孩看到佐助肩上的吻痕,她会怎么想?现在鸣人已经明白,只要佐助真的打定主意,把自己的社交圈从他们那个街头俱乐部转到北边,鸣人绝不再成为其中的阻碍。

   

他在回家之前又拐去买了三份拉面,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。自来也像往常那样窝在沙发上,不知是还没起床还是刚刚睡下。鸣人把一碗面放在茶几上,踢了那老头一脚,就带着其余东西上楼去。这就是他的家,东拼西凑的三个人,鸡飞狗跳地生活着。木叶丸躺在床上,额头上缠着绷带,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。鸣人推了推他。“嘿。”

   

木叶丸睁开眼:“鸣人哥哥。”

   

鸣人只是去打开盖子,回来就看到木叶丸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下,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

“怎么,你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在等着你了?”鸣人垂眼看着他,“看到这个冰淇淋了吗?你知道你得做点什么才能吃到它吧。”

   

木叶丸只是看着鸣人,点点头。“你和我一起去吗?”

   

“当然。”鸣人打开另一碗拉面,摆上筷子,“坐起来吧。”

   

木叶丸慢慢爬起来,但表情依然很紧张,“哥哥,他们很坏。”

   

鸣人停下手里动作看着他,“如果你下手之前就有这个意识,还会那么做吗?

   

木叶丸依然抿着嘴,眉头皱起,游移了一会儿目光,才说:“别让佐助哥哥和他们玩。”

   

这句话真正抓住了鸣人。他看着这个9岁的孩子,酝酿了很久自己的措辞。

   

“我知道了,我会观察的。但是佐助有自己的选择,我不会干涉太多。”

   

他想了想又说:“佐助哥哥也很担心你。所以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,我们再去骚扰他。”

   

他不知道这些话产生了什么效果。木叶丸的两手绞在一起,过了一会儿,安静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鸣人把和少爷党的见面约在了下午五点,又和鹿丸打了电话,告诉他们地点。带着木叶丸下楼的时候,自来也仍窝在沙发上,但放在桌上的拉面已经吃光,盖子盖上,袋子系好。鸣人将其一起捎上,带出去丢在垃圾箱里。他在门口伸了个懒腰,然后就带着木叶丸向约定的地点走去。

   

在加油站路口他看到了佐井。那个家伙坐在花店前,吸着可乐晒太阳。鸣人牵着木叶丸朝他点点头,知道其他人也在附近。虽然已经将近五点,黄澄澄的太阳也快要落在道路尽头,但鸣人明白这一天的糟心事还远远没有结束。他过了一个轰轰烈烈的上午,吃碗拉面,睡个午觉,又要回到街区里战斗。它总是看上去很热血。但鸣人这群年轻人——包括佐助——都明白这种事还是越少越好。一个人不会有任何感觉,但一旦你的身边有家人、朋友,你总是先举起手保护他们。

   

鸣人和木叶丸走进巷子的时候,那几个少爷党已经在那里了。鸣人一看到他们就明白想搞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,他在心里数了数对面的人数,六个,握在木叶丸肩上的手紧了紧。

   

“鸣人?”

   

那个坐在敞篷车沿上,头发染成银色,玩着戒指的人问。老大,鸣人心想。他点点头,然后把木叶丸往前轻轻推了一点。

   

“我叫木叶丸,”木叶丸开口,“对不起,昨天偷了你们的东西。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,是我有错在先,我很抱歉。”

   

那老大点点头,但眼睛分明盯着鸣人。“你偷了什么?”他问。

   

“你丢了什么?”鸣人问。

   

“喂,火箭,这小子偷了你什么东西?”老大朝那个靠在车尾的人喊道。那人把脸转过来,鸣人意识到这就是监控里第一个出手的人。

   

“一个打火机,”那人耸耸肩,又想了想,脸上的刀疤不怀好意地皱了起来,“还有一包骆驼。”

   

鸣人点点头,“和木叶丸交代的一致。不管偷了什么,当时都还给你们了,今天只是来补一句道歉。”

   

他把这几个人挨着看了一遍,视线落到他们那辆敞篷车上。后座里塞着几根棒球棍。“教训也得到了。你们还有什么想让这小子做的,说说看吧。”

   

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木叶丸,比他矮两个头,此刻正在竭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。鸣人没有偷东西的习惯,但是嗜打架如命,特别是宇智波夫妇离世之后,有很长一段时间,佐助不再和他玩。那几个月连天气都很糟糕,街上总是湿滑阴冷,他就蹲在便利店门口,对路过的每一个好奇的目光投以敌视。

   

也许他明白为什么木叶丸总是这么做,偷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东西。当他从便利店门口站起来,冲向两个看着他窃窃私语的人时,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问:谁在乎呢?

   

银发老大摸着下巴,想了想说:“嗯,给我们洗车吧。”

   

他看着鸣人落在敞篷车上的视线,笑了笑又说:“当然不是这辆。晚上跟我们回庄园吧,我们一起吃个饭。”

   

“不可能,”鸣人皱眉,“就在此时此地解决掉。兄弟们还等着我打球呢。”

   

“等一下,我想起来了,”那个叫火箭的刀疤男突然浮夸地叫起来,“我还丢了10块钱呢,老大,这个怎么算?”

   

妈的。鸣人忍不住笑了一下,早知道注定要打架,还费这么多话干什么呢?他上前一步,站在木叶丸身旁。“昨天晚上,你们每个人都出手了。要么你们剩下五个人给木叶丸道歉,要么我们就再打一架——”

   

“佐助?”

   

这个名字将鸣人定住了。他张着口,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。银发老大露出谄媚的笑容,朝鸣人身后招了招手。鸣人闭上眼睛,过了两秒,一丝清冽的味道逸进鼻腔。

   

佐助出现了,来到木叶丸另一侧站定。

   

鸣人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他。只是短短半天,佐助就又换了一身衣服——浅蓝色的长袖衬衫,黑裤子,两手穿过衬衫下摆,松松地插在裤袋里。佐助为什么会在这里?

   

“你们两个走吧,我们两清了。“银发老大朝鸣人做出一个赶人的手势,“佐助,我的好兄弟,你这几天去哪了?”

   

佐助耸耸肩,“鼬让我清理仓库。”

   

即使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,他也要抓住这个机会逗一逗鸣人,但鸣人笑不出来。他已经完全侧过身来看着佐助,木叶丸也是。佐助却不为所动。

   

“你们怎么了,想洗车还是想还钱?”火箭已经从车座里掏出棒球棍,威胁地挥了挥,“快走。”

   

鸣人转身,而木叶丸仍执拗地仰头看着佐助,鸣人推着他的肩膀:“走。”

   

“你哥哥太严格了。”银发老大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,“但是,佐助,你不该晾着我妹妹。她说你不怎么和她说话了,为什么?”

   

“暑期实践结束了,还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
   

即使已经背过身,鸣人也能感觉到这帮少爷党攀升的怒火。他听到银发老大笑了两声。

   

“原来你让我们大家都误会了。”

   

鸣人怔怔地看着地面,感到自己只是在机械地抬腿向前迈着。佐助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。鸣人推着木叶丸的那只手渗出了汗,阻力也越来越大。

   

“她很好。”等到鸣人走到一个比较安全,又能听到这场对话的距离时,佐助才开口,“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   

苦热从脚底升起,鸣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身体仿佛一瞬间开始燃烧,熔化,那种绝望的感觉像岩浆一样浇在他身上。佐助的嗓音是清凉的,不知为何却让他越来越热——总是让他越来越热——

   

他明白了,这就是鼬说的,解决。鸣人几乎完全站住了脚。肩膀上的力量一松,木叶丸就立刻转过身来,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。但此时已经没人注意他俩了。

   

“宇智波佐助。”银发老大的声音变得冷酷。

   

“听说你可以以一打五。”鸣人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,少爷党下了车,“我们有六个人。你想挑战一下极限吗?”

   

佐助笑了一下。那清朗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径直扎进鸣人的心脏。即使此刻背对着背,鸣人也仿佛看到了佐助那自信,光彩照人的样子——想象着他们两个挤在碗柜旁,手扣着手,在漏进一半阳光的厨房里接吻——

   

第一声痛呼传来时,鸣人转过身。佐助一脚踹在火箭的胸口,把他踹翻在地。那个棒球棍滚出一段距离,被另一个喽啰捡起,向佐助招呼过来。这一切其实发生得很快,而鸣人忙着阻止木叶丸跑过去,错过了佐助很多漂亮的动作。只是在木叶丸发出一声呜咽时,鸣人才抬起头,佐助一边腿弯被棒球棍打中,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。

   

一瞬间,鸣人喘了一下,眼泪夺眶而出。

   

佐助在他面前被打,一下子就斩断了他所有的犹豫、不安和退缩;一直以来那些被忽视的,逃避着的感觉,跟着视网膜上的成像全部活过来挠着他的心脏。鸣人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确实是喜欢佐助的——从他还是个流着口水,话都说不清的小屁孩起,他就喜欢上他了——那个黑发的酷小孩不怎么爱笑,总是很拽,但不知道为什么,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比佐助更好的人。

   

在这个街区,他们这群人里,没有谁是可以一酷到底的,除了佐助;所有人都可以摔倒,折断,但佐助不行。

   

鸣人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。一次都不行。

   

“鸣人哥哥!”

   

“叫他们来,”鸣人松开木叶丸走向那群坏蛋,“去。”

   

也许之后鼬会怪他多管闲事;也许自来也会打断他的腿,关他的禁闭,鸣人已经不在乎了。说起来,和佐助相关的事,这段时间他已经错过了太多。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群王八蛋?那女孩是从哪来的?必须一一问清楚。他已经承认他喜欢他,没法再让他一个人背负。

   

鸣人捡起地上的一个棒球棍,真有意思,有钱人连武器上都是镶钻的——身后传来牙愤怒的吼声,丁次那个九十公斤的大块头扑过来,一下子就撂倒了两个人——佐助打架不会输给任何人,以前是,以后也是。只要有鸣人在,他当然会一直在,就没有人可以挑战这个记录。

   

他抡起棒球棍,向其中一个坏蛋挥去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“所以,”丁次总结道,“牙去日向家吃晚饭,佐井约花店老板娘看电影,鸣人送佐助回家。”

   

“丘比特之箭真是满天飞呢。”鹿丸耷拉着眼皮补充。

   

迎着晚霞,街头俱乐部的所有人,加一个木叶丸排成一列,朝家走去。除了木叶丸,所有人都挂了彩。但没有人再提这场混战。鸣人甚至打了一个哈欠。他现在已经懒得反驳这些对他和佐助关系的臆测了,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。眼下佐助还趴在他的身上,胳膊环着他的脖子,这就已经让他什么别的也顾不上了。

   

他在不同的路口告别了每一个兄弟,等到星星在深紫的夜幕中挂起时,身边只剩下木叶丸与佐助。佐助仍趴在他身上。但鸣人能感觉到这个家伙随着夜色的加深渐渐活了过来——环在鸣人脖子上的胳膊垂下去,手悄悄盖在鸣人的屁股上——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。

   

“到了。”

   

三个人站在宇智波家的大门口,鸣人轻声说。佐助的手仍环在鸣人的腰上,毫无松动。鸣人抬头看了眼这栋大房子:没有任何一个灯是亮着的。

   

“鼬哥好像不在家。”他说。

   

佐助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鸣人的颈窝。他好像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再也不和鸣人分开了。于是鸣人抱着他,转过身。

   

木叶丸已经抱起胳膊审视地看着他们很久了。他今天还算不错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因此又变回了那副有想法的小大人样子。“好吧,我知道是怎么回事,我自己回去了。”

   

鸣人尴尬地朝木叶丸一笑,“嗯,佐助哥哥受的伤比我们多,我就在这里照顾他……”

   

“明白,”木叶丸转身,“无论健康还是疾病,贫穷还是富有。”

   

由于抱着佐助,鸣人踹出去的腿没有够到木叶丸,那小子回头比了一个爱心,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。鸣人叹了口气,也许他脸红了,但佐助一路上对这种起哄都没有说什么,还算贴心。

   

他扶着佐助的腰,走上台阶,开门。屋子里黑黢黢的,他抬手去摸门边的电灯开关。

   

“别开灯。”

   

佐助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。鸣人眨了眨眼,下一秒,环在腰上的胳膊撤走了,佐助在黑暗中拉起他的手。

   

“和我去车上坐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

他就这么牵着他穿过客厅,外面的灯火在地板上打出明暗相间的光影。走在走廊上,鸣人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越来越隆重地跳动着。一直以来他都不过是一个粗糙的街头混子,现在他却像个小女孩一样,开始期待佐助今晚还能搞出什么浪漫的东西。佐助握着他的手很有力,但又不同于早上攥着他的那种凶狠,鸣人心想,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是在这种没完没了的肢体接触中改变的——

   

改装车依旧停在后院里,引擎盖已经合拢,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在银色的金属表面上。佐助给这辆老式科迈罗改了底盘,加装尾翼,因此它看上去就像《回到未来》里那辆DeLorean一样酷。佐助打开副驾车门,非常绅士地做了一个“请”的动作。

   

鸣人几乎抑制不住那股雀跃的心情。他略带笨拙地踏进去坐好,看着佐助从车前绕过来,拉开驾驶座的车门。

   

“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吗?”佐助坐进来关上门后,鸣人小声问。

   

佐助没有回答,他发动车子,让仪表盘上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来,然后拨开通风口,打开冷气。做完这些后,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又从扶手箱里翻出一张光碟,弹开光驱插进去。

   

鸣人就在旁边看着他操作这一切。直到Blue的那首don’t treat me like a fool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,佐助终于侧过身,朝鸣人看过来。他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,五指慢慢地轮换抬起又放下。

   

“佐助,”鸣人安静地看着他,“你是在泡我吗?”

   

那漂亮的唇角马上扬了起来,佐助垂下视线,顿了很久才说:“我准备了一些话。”

   

鸣人点点头:“嗯,说说看。”心里却在想: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吻?

   

即使车内昏暗,在仪表盘微弱的灯光中,鸣人也能看到佐助纤长的睫毛微微扇动,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分明,拇指轻轻摩挲着皮质表面——从来没有这么斟酌词句过。

   

“这几天找不到你,我就坐在这里,思考这些事情。”佐助开口,“鼬不让我和那些人玩,但我只想试试看,也许换个圈子我会好受一点。毕竟喜欢上最好的朋友实在是太糟糕了。”

   

鸣人把胳膊支在扶手箱上,用手托起下巴。他听着佐助说出这些话,想起自己内心经历的一切是如此相似:本能的逃避,克制着追上去的冲动,只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……

   

“但我不该否认你对我的重要性。”佐助顿了一下,“花了我太长时间才明白这一点。督促我变得更好的从来都不只是鼬,这也是为什么鼬始终在家里给你留一个位置,他其实什么都知道,尽管我们那么爱打架,总是针锋相对......”

   

“所以,我想让你知道,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,”那嗓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低沉,“我们其实从来就没有分开过。”

   

只是因为鸣人一直痴痴地盯着那双形状姣好的唇瓣,他才没有因为这句话落下泪来。那件浅蓝色衬衫上满是褶皱,肩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,甚至他的嘴角还有一丝未擦净的血迹。但佐助从来没有像这样触到他内心最深处——不是大打出手,也不是冷漠地瞧着一切,而是终于坦率了。他闭上眼,颤抖着发出一声叹息。

   

当然,如果这是个比谁更勇敢的游戏,鸣人是不会认输的。

   

“就算我们在一起,很多东西都不会改变。”他用最认真的语气说,“我们还是会一起上学,一起兜风,跑到对方家里躲自己的家长——一直都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

那双漆黑的, 比夜色更温柔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。鸣人忍不住又往前挪了一点。

   

“我只是在担心,”他小声说,“别人会发现宇智波佐助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酷。”

   

他语气中的期待也许过于明显了,因为佐助马上又垂下眼,嘴角再次扬了起来。鸣人突然发现,其实佐助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;他会对街上的坏蛋冷笑,也会被他们这几个男孩的愚蠢行为逗笑,但像这样纯粹满足的笑容,也许自从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有过了。他等待着,连呼吸都收了起来,直到佐助再次抬起眼睛。

   

“鸣人,”他看着他,轻声说,“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想过最酷的事情。”

   

那种疼痛心碎的感觉再次翻涌起来。鸣人不知道是自己在前倾,还是佐助靠了过来,等到那个柔软的东西压在他的下唇上,他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。也许今晚他们还会谈些别的,家人,街区,未来,把每一个话题都翻出来擦亮,但此刻他只想忘记一切。就让佐助用这个吻把他带走吧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END

   

   

   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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